王建平—关于源于《易经》乾坤两卦之成语初探
《易经》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开山之作,也是凝结着远古先民睿智卓识的哲学著作。
《易经》的思想已经渗透到中国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尽管很多人并未认识到这一点。孔子就说过,人们“日用而不知”。时至今日,我们会说某某人“又变卦了”,也会说某某人“阴阳怪气”,还会引用“扭转乾坤”、“否极泰来”之类的说法,甚至在相互祝福时也会说“六六大顺”。其实,这些语汇都源于《易经》或与《易经》有密切关系。
汉语成语体现出中国传统文化在社会生活中的广泛运用,已成为不可或缺。而《易经》对于汉语成语的形成、发展贡献巨大,影响之深不可估量。本为试图采撷源于《易经》乾坤两卦的部分成语,进行阐述和探讨。
一、自强不息—《易经》乾卦。在六十四卦中,乾为纯阳之卦,坤为纯阴之卦,集中体现了阴阳哲学的基本原理,故称为“乾元”、“坤元”;至于其他之六十二卦,都是通过“乾元”、“坤元”不同的排列组合派生而成的。乾象征天,其特点是刚健有力、运行不息,而且极有规律。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就是说,天的运行是刚健有力的,有远大志向的人应该自强不息。乾卦的卦象为天,天道的运行刚健有力。君子观此卦象,推天道以明人事,接受自然法则的启示,把天道的刚健有力转化为自己的内在品德与精神特质,自强不息、奋发有为、积极进取、持之以恒。
君子学习要日积月累、积少成多,多向别人请教以解决不懂的地方,以宽容的胸怀与人相处,以仁爱之心去做事。《易经》中说“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这是君王应具备的道德。九三爻刚爻与刚爻重,上不在天道中,下不在地道中,所以只能自强不息,时刻谨慎。这样,即使面临危险也不会有灾难。
自强不息这个成语,也激励我们每个人,要在社会中立足,在事业上有一番成就,就必须努力学习、谦虚谨慎、低调做人、谨慎做事。该隐伏时就要做到显而不露,该出头露面时就要做到大胆展示才华、建功立业。
二、九五之尊—《易经》乾卦。《易经》中的每一卦,都由六个爻组成。爻有两种,即阳爻和阴爻。阳爻以"-"表示,阴爻以" - -"表示。对于每一个卦来说,卦爻应从下往上数,依次为初爻、二爻、三爻、四爻、五爻和上爻。古人以“九”代表阳数,“六”代表阴数,因此又把阳爻称为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把阴爻称为初六、六二、六三、六四、六五、上六。
初爻是“百姓”之位;
二爻是“大夫”之位;
三爻是“大公”之位;
四爻是“诸侯”之位;
五爻是“天子”之位;
上爻是“宗庙”之位。
由此可见,乾卦的第五位是天子之位,也就是九五之尊位。九五之尊的君位并非理想本身,而是作为一个外在条件,便于发挥领导的功能,创造更好的业绩。
三、厚德载物—《易经》坤卦。坤为纯阴之卦,它象征地,其特点是宽厚、顺从。
《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君子看此卦象,取法于地。凭借高深的品德来担负重大的责任。
厚德载物,是指天地之间有形的东西,没有比大地更厚道的了,也没有什么不是承载在大地上的。所以君子处世要效法“坤”的意义,以厚德对待他人,无论是聪明、愚笨,还是卑劣不肖的都给予一定的宽忍。
《易经》中的乾、坤两卦的卦辞“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两句卦辞,在指引做人的方向。天的运动刚强劲健,相应于此,君子应刚毅坚卓,奋发图强;大地的气势厚实和顺,君子应增厚美德,容载万物。古代中国人认为天地最大,它包容万物。对天地的理解是:天在上,地在下;天为阳,地为阴;天为金,地为土;天性刚,地性柔。认为天地合而万物生。没有天地便没有一切。天地就是宇宙,宇宙就是天地。这是古代中国人对宇宙的朴素唯物主义看法,也是中国人的宇宙观。所以八卦中乾卦为首,坤卦次之。天高行健,地厚载物。人生要像天那样高大刚毅而自强不息,要像地那样厚重广阔而厚德载物。
四、扭转乾坤(旋乾转坤)—《易经》八卦中有乾卦和坤卦,分别代表天和地。此成语词面意思是把天地旋转过来,后多比喻根本改变局面。
从《易经》的原理,更深入地研究,有更深层次的发现,“扭转乾坤”这句成语有更广、更深的意义。《易经》中把对立统一的事物称为两仪,即阴阳。故认为“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阴阳两者间存在着相互依靠、相互制约、相互转换等关系。代表阳的事物如:天、父、雄性、热、昼、表面、过去、破坏力、单数等;代表阴的事物如:地、母、雌性、寒、夜、里面、未来、包容力、复数等。对人来说,意志为阳,躯体为阴;理智为阳,欲望为阴。对社会来说,大众为阳,小我为阴;公益为阳,私利为阴等等。阴阳学说在中医学中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或者说是整个中医学的基础,在中医学中被广泛的应用。它被用来解释人体生理现象及病理变化的规律。简单地说,阴指人体实质性的物质,如血液、津液、泪水、鼻水、内分泌液等;阳指人体非实质性的物质,即身体的机能和气。阴阳协调,则身体健康;阴阳失调,则百病丛生。阴阳理论使我们明白,孤阳不生、独阴不长,必须扭转乾坤,使阴阳相融,才能生发万物。
五、六六大顺—坤卦。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坤”,顺也。我国地形。西北高而东南低,水顺势而下,故“地势顺”。由此可见,坤卦的本质特点是顺,坤顺乾,阴顺阳,因此,坤卦六爻实际上是一个坤顺乾,阴顺阳的发展过程。坤卦的每一步变化都反映着它顺乾、顺阳的发展程序。坤顺之道日臻完善,居高位却能固守柔顺之德,至上六则发展到极盛的地步,顺转为逆,坤顺乾变为坤敌乾,乃至与乾战。
坤卦有六个阴爻,“六”代表阴爻,坤为顺,六个阴爻就是“六六”,故称“六六大顺”。
以上的说法是人们将“顺”概括为坤的本质特点,坤顺乾,阴顺阳,最后到顺的极点就是大顺,把坤卦加进去,就为“六六大顺”。
然而,对“六六大顺”这一词的深入探究,还有另一种意义,坤卦上六爻原文: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象》曰:“龙战于野”,其道穷也。意思是龙正在地面上争斗,血流成河。这本是大不顺的卦象,因为不顺,所以人们就说六六大顺来表达心中的期望。
“六六大顺”虽未列入正式成语,但已成为人们常用的习惯用语。
六、阴阳怪气—阴阳怪气形容态度怪癖,冷言冷语,不可捉摸。为什么要拿阴阳来形容呢?还得从《易经》中阴阳的概念来分析。《易经》明确指出:“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太极”是原始未分化的混沌状态的“元气”。“两仪”即阴阳二气,从而产生了一个纯阳卦,即乾卦;一个纯阴卦,即坤卦。《易经》中的阴阳这一概念,含有“两层”意思:(1)指构成宇宙中一切事务的物质实体,即阴气和阳气。(2)指两种相互矛盾着的倾势。由此它们具有对立的交感的性质。
阴阳是《易经》的核心思想,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山为阳,水为阴。天道有阴阳,地道有刚柔,人道有仁义。在人类社会中,君为阳,臣为阴,君子为阳,小人为阴等等。总之,宇宙间的一切事物,都是由相互对立的阴阳二气组成的。这就是爻有阴阳,卦有阴阳,这些都是对外界的阴阳的描写和反映。阴阳二气既对立,又统一;既相互作用和相互转让,又在一定的时间、空间内形成相对的平衡。《易经》把宇宙分为天地人三部分,构成宇宙的三才是一个统一整体,它们的统一主要表现在:整个宇宙由“气”这种物质构成,“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天地”指阴阳二气,宇宙万物都是阴阳二气构成的。宇宙统一于“气”,即“气”是宇宙统一的物质基础。
既然阴阳二气是客观存在的,又是产生宇宙的物质基础,那么与“怪气”二字联系起来,就变成了贬义词了呢?关键是“怪气”,它不是一种正气,好气,更不是福气,它破坏宇宙的统一,促使阴阳分离,背离阴阳的原理,这种气令人讨厌,遭人唾弃,它告诫人们不要做“阴阳怪气”的小人,要做坦诚相见的君子。
七、云行雨施—《易经·乾》文言曰:“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贞者,性情也。”“云行雨施,天下平也。”“时乘六龙以御天也。”现多比喻广施恩泽,行善助人。
文言曰:“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六爻发挥,旁通情也。”乾为天,只有天才能把美满的利益施予天下,而且从不提起它的恩德。六个阳爻发挥舒展,广通天道、地道、人道。乾卦六个阳爻同时展示出它的热情,阳刚,注定要广施仁德,并且施恩泽的广度有“天”那么大,没有死角,便不会有选择地去行善,而且会覆盖,天有多大,善心就有多大。六条飞龙穿行于天空,替天行道,充分体现出公正无私,天无私覆的天道之意。
《易经·乾·文言》说:“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只有君子亲身实践仁德,才能成就大业。君子要进德修业,进德要从小事做起,不能够善小不为,恶小而为之。小善的积累会聚集成大善,小恶的积累将会蓄积成大恶,到头来遭致恶报,人毁物灭。而形成的大善对社会的生存和发展,对个人的事业进步是非常有利的。这就充分体现出笃行仁德、积善存诚的人道之意。
“利贞者,性情也。”在云行雨施时,君子要除去一切私心杂念,真心真意地广施恩泽。因宽广的胸怀表现出自己的刚健和真性情,用仁爱的情怀展示自己的温柔。刚与柔,充分体现出顺承于天,厚德载物的地道之意。
八、群龙无首—《易经·乾》:“用九,见群龙无首,吉。”原意为群龙聚在一起,不知道谁是首领,都在自由地飞翔,这是非常吉利的。后多比喻一群人中没有领头的人。
易经每卦一般只有六条爻辞,唯乾坤两卦,一个是全阳卦,另一个是全阴卦,所以除了正常爻辞外,另加一条爻辞,分别称做“用九”与“用六”,作为六爻皆一的综合性应用指引。为何“群龙无首”不是凶,反是吉?其实《易经》用九所说的意思是乾卦六爻皆龙居之位,故称“群龙”,又称“六龙”。群龙不断出现,比喻德才兼备之人层出不穷,故吉利。“群龙无首”是指群龙都不当首领或都不以首领自居。群龙不断涌现,看不到边际,比喻阳刚之气与宇宙永存。群龙在自由自在地飞翔,每条龙都在充分发挥着各自的作用,相互帮助,精诚合作,不去外争内斗,一派吉祥如意之势,难道还不是吉吗?
回顾历史和放眼现实,似乎有这样一个道理,一群乌合之众,最好有一个首领,而对群龙而言,如出现龙首,则恐将打破原有的平衡,不能做到和平共处。此意足见“群龙无首,吉”一句充满智慧。
群龙无首,本吉,但后来人们把它变作了一个近乎贬义的词,这其实是望字生义,产生了与原意截然相反的意思。既然是这样,那只有变成约定俗成的黑色幽默。
“群龙无首”一词给人们提出了许多思考,其中有三点启示很重要。
其一,人生的每个阶段都需要调整。乾卦的每一爻都是一条龙,从初九到上九,每一爻的爻辞都有调整的意思。作为人的一生,面对不同的年龄阶段,不同的社会环境要及时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精神状态、工作状态、生活状态等。该蓄力时不能发力,该发力时要果断出击,做到审时度势、顺势而为。
其二,团队的团结、协调至关重要。每一条龙都很优秀,都很愉快地在自由飞翔,它的前提是大家都能密切配合,各司其职,各负其责。作为一个团队,特别是优秀的团队,之所以优秀,除了每个人具备高素质外,更为关键的是团结。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能产生效益,更能成就要业。如果内部争斗不断,个个争强好胜,那将是一盘散沙,一事无成。
其三,领导者能起决定作用。《易经》有六十四卦,而乾卦仅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说能出现六条龙的卦象,唯乾卦是也。正因为这样,人们在大多部数情况下是需要领导者的。纵观历史,每一次重要转折,都有一个重要人物出现;每一次人类社会向前发展,都会有一个领导者举旗领航,走在最前面。大到历史发展,小到一个团队,一个企业都是同一道理。也正因为如此,人们把群龙无首看的那么重要,甚至不顾原意,反转而用,把它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贬义词。从贬义词的角度来看,所指的“群龙”实际不是真正的龙,而是一群乌合之众。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乾、坤两卦是六十四卦的基础和核心,离开这两卦,其他卦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完全不可能存在。因此,乾坤两卦所形成的成语大大超过其他卦,如果加上《易传》中的词汇,那就更多,这也足以说明《易经》乾、坤两卦的核心地位和顶梁柱的作用。上述所列举的仅仅是源于乾坤两卦成语的一部分,还有一些未能列入,更有一些是不常用的。通过对源于乾坤两卦之成语的分析研究,从中可窥见《易经》的基本原理和核心思想,更使我们感到《易经》是取之不绝,用之不尽的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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