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中有句话，说是“朝闻道，夕死可矣。”年轻时看到这句话总觉得不可思议，早上才明白一个道理晚上就死了，这还有什么意义呢？直到学习了《易经》才知道，在个人的生死之外还有一个永恒的“道”，“成性存存，道义之门”。可见，人立于天地之间，并不仅仅是为了生存，生要活的有意义，死要死的有价值，才无愧于天地人伦。

    那么，这个“道”究竟是什么呢？

    《系辞•上》明确指出“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易》是讲阴阳的，“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就是太极初分时的阴阳二气，阴气和阳气的运化及其规律就是“道”。“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仪有所错。”（《易•序卦》）由此可知，世界上的万事万物，不管看起来有多么纷繁复杂，但总的来讲，无非就是一阴一阳的运化而已，阴阳运化产生万物。生命之道其实就是一阴一阳之道，个体生命是对一阴一阳的生命之道的具体展现和面向物质层面的形而下的落实。“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说卦》） 天地人三才之道上合天心，下合人伦，其核心是阴阳，源出于天道而又超越于天道，贯穿于地道和人道之中，上升为天、地、人所有事物构成与发展的普遍规律。人立于天地之中，随天地而生却又不甘心附属于天地，总是汲汲于寻找主宰天地的途径和方法，这才应该是人类生命存在的真正意义。

    有了这样一层认识，人就活得轻松多了。有了追求目标就不会盲目，有物质需求却不会成为金钱的奴隶，有精神压力却不会有心理重负。因为这样的人是透明的，是刚性的，是有使命感和责任感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子语录·语录中》)的。他们可以为了人类的崇高事业而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也可以为了他人的幸福而节衣缩食，安贫乐道，更可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孟子》）他们知道“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系辞下》）更知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林则徐语）因为有了这种理想和修养的人已经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写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了北宋词人曾几那篇题为《春来闻故旧多云亡者作诗示同志》的诗作来：“雁足曾无一字收，有时书到却生愁。故人叠叠半黄壤，今我萧萧全白头。大抵百年皆逝水，可怜万事只浮沤。朝闻夕死真吾道，圣处工夫办得否？”看来，“朝闻道夕死可矣”并不是说“闻道”之后就一定要去死，人生尚有许多事要做，但只要明白了“道”的要义，就是立即去死也可以瞑目了。如此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