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   李冒海（专家委员）　

　　在一个由两个以上的经卦组成的集合里，搞清经卦之间的关系是必备的程序。那么，如何搞清八经卦之间的相互关系呢？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需要先回顾一下《说卦传》和五行体系中对八卦关系是如何处理的。

一、《说卦传》中八卦的关系

　　《说卦传》中说：“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动万物者，莫疾乎雷；桡万物者，莫疾乎风；燥万物者，莫熯（音hàn）乎火；说万物者，莫说乎泽；润万物者，莫润乎水；终万物、始万物者，莫盛乎艮。故水火相逮；雷风不相悖；山泽通气。然后能变化，既成万物也”。

　　《周易注疏》孔颖达疏：“……易以乾坤象天地、艮兑象山泽、震巽象雷风、坎离象水火。若使天地不交、水火异处，则庶类无生成之用，品物无变化之理，所以因而重之。今八卦相错，则天地人事莫不备矣，故云天地定位而合德，山泽异体而通气，雷风各动而相薄，水火不相入而相资”。

　　《说卦传》中的这段文字所描述的经卦之间的关系，具有以下特点：

（一）以象代卦

　　由上可见，《说卦传》在论述八经卦的相互关系时，不是从经卦本身的含意出发，而是从经卦所代表的物象出发，通过论述物象之间的关系，从而达到论述经卦间相互关系的最终目的。
　　我们不妨把以象代卦呈现出来的八卦之间的关系，称之为“物象关系”。

　　从一方面来说，由于物象具有直观、具体的特点，因此，在论述其关系时，比较容易把握，这正是以象代卦探求经卦间关系的优点所在。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由于一个经卦的类象总量是无穷无尽的，因此，只用其中的一个类象来代表一个经卦，用一个类象之间的关系来代表经卦之间的关系，无疑是不恰当的，其结论当然也是不准确的。勿庸置疑，《说卦传》中的这种以象代卦的研究思路，对后世易学研究者也具有严重的不良影响。这种不良影响的表现之一是，后人在研究经卦之间的关系时，常常效法《说卦传》，以象代卦，以至于言乾则代之以天，天即是乾；言坤则代之以地，地即是坤……从而忽视了对经卦关系本质的深度研究。

（二）协同配合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说卦传》中所论及的八经卦之间的上述关系，是在“既成万物”的过程中形成的，亦即是在对万物共同发挥作用的过程中形成的，离开了“既成万物”这个共同目标，上述关系是不能成立的。并且，上述关系只局限在卦象完全相反的四组经卦之间，并且强调的是每组经卦间的协同配合关系，而忽略了每组经卦间的相互对立关系，具体如下：

　　1、天地定位

　　天属乾卦，地属坤卦。一方面，天轻清在上，地重浊在下，二者有对立的一面；另一方面，天在上而地在下，二者相互配合，共同形成了万物存在与发展的空间，这又是相反相承的一面，故说“天地定位”。

　　2、山泽通气
　　山属艮卦，泽属兑卦。
　　单独看山和泽对万物的作用，“终万物、始万物者，莫盛乎艮”，意思是，艮山既为万物的滋布划定了界限，又为万物的生长提供了物质基础（矿物质）——山的风化壳最终形成了土地，形成了承载环境。“说万物者，莫说乎泽”，意思是，万物只有在兑泽的浇灌之下才会生机勃勃，悦然滋茂——在生命体内，水是不可缺少的生命元素和营养载体。
如果把艮山和兑泽合起来看，艮山为万物的生长提供了物质基础和生存环境，兑泽为万物的生长提供了相辅相承的另一种元素——水。对万物而言，矿物质和水都是不可缺少的，也只有在矿物质和水协同配合的前提下，才会有万物的存在，故说“山泽通气”。
　　换另一个角度来看，一方面，山凸而泽凹，凸凹相依，山可止泽，泽可侵山，山与泽有其对立的一面；另一方面，汽蒸云飞，雨降水流，这种连绵不断的水循环，又使得山泽间实现了能量和物质的相互交换，并通过这种交换联为一体，故说“山泽通气”。实际上，正因为水循环的形成和物质和能量间相互交换的实现，才使得艮山和兑泽具有滋生和承载万物的能力。如果割断了山泽间的这种联系，万物是无法生存滋布的。

　　3、雷风相薄

　　雷属震卦，风属巽卦。
　　单独看雷和风对万物的作用，“动万物者，莫疾乎雷”，意思是，能激发、震奋万物的生命力，并使其出露地表开始生长繁衍的，没有比震雷更迅速有力的。“桡万物者，莫疾乎风”，意思是，能屈仰万物，从而固其根基、伸其筋骨、促其成长的，没有比巽风更迅速有力的。
如果把震雷和巽风合起来看，震雷催生万物，令其开始滋生，巽风促成万物，令其成长壮大，二者协同配合，使得万物得以出生和成长，缺少了雷和风中的任何一个，万物的生长过程都是无法完成的，故说“雷风相薄”、“雷风不相悖”，意思是雷风相互协同配合，而不互相对立。
换另一个角度来看，一方面，雷刚而急，风柔而缓，二者有对立的一面；另一方面，风起云涌，云聚而生雷，雷布而雨施，风雷相涉，交作而成雨，故说雷风相薄而不相悖，薄者，搏也，交臂而抱也。

　　4、水火不相射

　　水属坎卦，火属离卦。
　　单独看水和火对万物的作用，“润万物者，莫润乎水” 意思是，在滋润万物方面，水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燥万物者，莫熯乎火”、意思是，在温煦万物方面，火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
如果把坎水和离火合起来看，水滋润万物，火温煦万物，二者温润相济，协同配合，共同完成万物的生命过程。缺少了水和火中的任何一个，任何生命体的生命过程都是不存在的。
换另一个角度来看，一方面，水润于下，火炎于上，水可灭火，火能燥水，此长彼消，此消彼长，二者有对立的一面；另一方面，干极则为火，火极则生水（如，氢气燃烧时，氢氧化合而生水：2H2+O2＝2H2O）；湿极则为水，水极则生火（如，液态水分解为氢和氧，氢气是可以燃烧而生火的，故可视氢为火：2H2O＝2H2＋O2；再如，油料燃烧而生火），可见，水与火也有其不相互对立而相互资生的关系，故说“水火不相射”、“水火相逮”，射者，对立也；逮者，到达也，资生之谓也。

　　由上可见，《说卦传》中在看待经卦之间的关系时，不是把它们从对万物的作用过程中剥离出来，而是把它们放在对万物发挥作用的过程中，整体地、有机地剖析。这种思路非常宝贵，易经研究者必须重视并认真掌握运用。尤其是在探讨建筑元素的布局、建筑与环境的关系等问题时，更要重视这一点。

二、五行体系中的八卦关系

　　以八卦配五行之法，滥觞于《说卦传》“乾为金……巽为木……坎为水……离为火”，定形于《京氏易传》：“乾。纯阳用事。象配天, 属金。⋯ ⋯坤。纯阴用事。象配地, 属土”。
我们不妨把五行论八卦所呈现出来的八卦之间的关系，称为“五行关系”。
　　后世八卦配五行具体如下：
　　乾、兑—金（乾为阳金，兑为阴金） 震、巽—木（震为阳木，巽为阴木）
　　艮、坤—土（艮为阳土，坤为阴土） 坎—水  离—火
　　在八卦与五行配合后，八卦之间的关系，就转化为五行之间的生克关系了，具体如下图所示：


　　从上图中可以看出，八卦被以五行归类，被赋予了五行含意。如此以来，八卦之间的关系就变成了五行之间生、克、乘、侮的关系。
　　我们知道，八卦和五行是用来表示事物性质、结构、运动变化和相互关系等的两个不同的数学模型。这两个模型虽然具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具有一定联系，但毕竟在思想和表达语言方面存在着本质的差异，在二者之间相互进行归类和转化，必然会使其本来含意发生变化，而这种变化必然表现在相互关系上。也就是说，用五行之间的关系来表述八卦之间的关系是不准确的。同理，用八卦之间的关系来表述五行之间的关系也是不准确的。

三、用八卦的几何符号揭示八卦间的关系

　　由上可知，无论是以象代卦，还是以五行对八卦进行归类，都不是根本之法，都不能充分揭示八卦之间的关系。本人认为，要想真正揭示八卦之间的关系，必须也只能从八卦的几何符号中所呈现的内部结构入手。
　　我们不妨把八卦的几何符号中呈现出来的八卦之间的关系，称为“几何关系”。
　　（一）八卦的几何符号

　　八卦是由两个基本符号阴“    ”和阳“    ”上下相叠构成的几何图形。图示如下：

　　（二）八卦几何符号的结构
　　为了更好地剖析八卦的之间的相互关系，需要把本人在《八卦的形意象》一文中的八卦的几何结构图在下面重新画出来：

　　上面的八卦的几何结构图清楚地反映了八卦各爻位的阴阳属性和空间位置特征，是研究八卦的本质和相互关系的根本、源头，八卦的一切含意和一切关系都源于此图，离开此图，任何易经研究者的八卦的研究都注定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都注定要陷于迷惑而失去正确的前进方向。

　　（三）八卦爻位的性质
　　在上图中，八卦的三个爻位因为其位置的不同，导致其性质也必定各不相同。搞清各个爻位的性质，正是剖析八卦的含意和相互关系的基础所在。
　　就三个爻位的性质而言：上位为阳，阳为动，主行动、行为，故阳位为用，即运用、作用；下位为阴，阴为静，主承载、形质，故阴位为体，即形体；中位介于阴位和阳位之间，其性质既不是阴，也不是阳，《道德经》说：“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里的冲，指的是阴阳折冲而成为中气、和气，也就是说，中的含意是中和阴阳，从而成为不偏于阴阳两边的内在本性，故中位所指为八卦的本性，简称为性。

　　概括起来说，下爻为八卦之体，中爻为八卦之性，上爻为八卦之用。